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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圆梦”之旅》(五篇)》——laoshen

  • tengq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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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10/3/2 13:26: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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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梦”之旅》(五篇)——laoshen

 

圆梦”之旅(一)

 

今非昔比的鲁北镇

 
2008 26日至31日,“开往扎鲁特草原的826次专列”载着我们160多名年近花甲的知青,回到了大家阔别多年的第二故乡,圆了这些人魂牵梦绕的思乡之梦。对我来说,则是满足了积蓄心头38年的夙愿。关于这次“圆梦”之旅,相信知青集体博客和网站会有图文并茂的详细记述,我只就自己的所见所闻,写下几个片段,既是为给自己此行留下点记载,也为给未能同行的朋友献上几曲他们渴望听到的乡音。
 
826日清晨630分,两辆天翔国旅的豪华大巴,载着思乡心切的我们,从地坛南门的金鼎轩饭店前出发,驶向扎鲁特草原,开始了160多名当年知青盼望已久的寻梦之旅。汽车走赤峰,经大板,由建成不久的省际大通道直插鲁北。
 
当大巴驶入扎旗境内时,窗外蓝天、白云、绿浪般的山坡、一丛丛熟悉的野花野草,让我们久远的记忆和眼前的景色渐渐融合在了一起,车内情不自禁地响起了深情的歌声——那里的山川连绵不断,那里的草原浩瀚无边,那里的天空海一样湛蓝,那里的萨日朗芳香绚烂……
 
扎旗领导驱车30公里在我们进入扎旗的地方迎接我们。一路警车开道,不时地有人摄影摄像,车队浩浩荡荡驶进鲁北。一路上,几乎每个路口都有警察指挥交通,并在我们经过时向我们敬礼示意。晚上7点钟,我们像贵宾一样被迎进了鲁北杏花大酒店。
 
杏花大酒店大概是当地最好的宾馆了,在鲁北堪称豪华,在一般的中小城市也绝不落伍。当年“七十(其实)一条街,九十(就是)一座楼”的鲁北,今天真是“鸟枪换炮”了,让曾经住知青接待站、住大车店的我们感慨不已。
 
为了迎接这些老知青,旗里真下了不少功夫,就是杏花大酒店也装扮一新。八层楼的酒店前面从上到下挂着两幅对联式的巨幅标语,左手一幅是:忆往昔风华正茂上山下乡插队草原青春终无悔  看今朝天命花甲四十载圆梦重归故里旧貌变新颜;右手一幅是:北京知青情系第二故乡愿家乡经济腾飞社会进步人民幸福  家乡父老想念北京知青祝知青身体健康工作顺利快乐吉祥;中间一条横幅:热烈祝贺826北京知青扎鲁特圆梦行动圆满成功。
 
酒店内,大理石的地面光可鉴人;门口的擦鞋机随时可以为客人擦鞋掸尘;宽敞的皮沙发、锃亮的玻璃茶几供客人休息。客房大都是标间,还有的知青住上了高级套间。本来旗里计划把知青都安排在这个酒店,但由于人数不断增加,计划赶不上变化,以致杏花酒店客房爆满,我们香山公社的知青便被安排在离这里十分钟路程的宏达宾馆。
 
知青都在杏花酒店就餐,每天酒店二楼餐厅都是二十来桌丰盛的酒宴,扎旗生产的白酒、啤酒、饮料、矿泉水一应俱全。每桌十二道菜,乌鲁莫、炒米、奶豆腐是必不可少的,海鱼、虾、鹅蛋、大碗的牛羊肉、手把肉、小鸡炖蘑菇、当地的野菜木耳、鲜美的杂碎汤等显示着主人的热情好客。我们几次要求不要这么奢华,最好简单清淡些,因为我们连一半都吃不了。想到我们以前的苦日子,看着半桌半桌的剩菜,心里很不是滋味。可是旗里依然盛情不减,我们也只好客随主便。有人感言,要是当年有这么一桌,非风卷残云不可。能吃想吃时吃不着,吃得着时却不能吃也不想吃了,也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吧。
 
晚上,街道两旁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和道路两旁建筑物的灯光,把夜幕下的鲁北装点得分外耀眼,一辆辆疾驶而过的小汽车告诉我们,鲁北已经跟上了时代的步伐,跟贫穷落后的过去告别了。看到扎旗的发展,我们心里热呼呼的,一股欣慰、欣喜之感油然而生。
 
事情就是这样矛盾,扎旗的发展固然可喜,可是来到扎旗,知青最主要的心事就是寻梦,寻找曾经给我们留下一生记忆的那些痕迹,哪怕它已是断壁残垣。所以第二天从“知青林”回来后,我便开始了自己的鲁北寻梦。遗憾的是,那些令我魂牵梦绕的旧迹大都已荡然无存,只有那个路边把角的曾是“人民浴池”的包子铺还依然矗立,不过已重新翻盖变成了扎鲁特购物中心。原来的电影院现在已是个大剧场了,知青艺术团就是在这里给扎旗的乡亲们做汇报演出的。包子铺对面的土特产小铺已变成了一排现代化的小商店。它的东面就是杏花大酒店。南面偌大的“中华广场”覆盖了原来的军管会、武装部、旗委大院,原来点心赛过砖头的一排食品店也已无影无踪。我刻意寻找的当年的栖身之地——知青接待站和当年我们往返北京的“渡口”——鲁北汽车站已尸骨无存,我只能在那曾经的地方对着一片房屋怅然张望。那个曾让我度过一段插队生活最愉快时光的有着看台和灯光的篮球场,再也找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扎旗教育园区中正在建设的两个大型现代化的体育场……  我忽然想起了知青当年给通辽编的几句顺口溜:“一个警察俩岗楼儿,一辆汽车跑两头儿,一个公园两只猴儿……”

 
 

“圆梦”之旅(二)上

 

梦回永乐(上)

 
梦毕竟是梦,就像海市蜃楼,只是真实的幻影,远不是真实。当久远的记忆穿过时光隧道,当现实的光线照进双眼,梦就会像海市蜃楼一样瞬间消失。这就是此次圆梦给我的感悟。
 
829日,我们梦寐以求的时刻到了,这天的安排是知青返村。早餐过后,我们九人分乘四辆小车和前来迎接我们的书记、村长以及香山镇的干部,沿省际大通道直奔永乐屯。
 
原来永乐屯到鲁北的大路是60里,现在依然是60里,只不过是两股道了。我们希望走老路回村,书记说那条路虽然能走,但路况不好,怕误了车;走新路不但依然可以看到路过的村庄,还经过香山粮站和香山屯旧址,于是我们不再坚持。
 
从鲁北径直向西,经过炮台山公园,便上了省际大通道。到炮台山时,吴镝不停地向车窗外张望,寻找曾经给她腿上留下永久印迹的大阳坡,但看到的却是一座正在兴建的高高的立交桥。大阳坡已经变成了柏油路,它过去的雄伟和凶险都已不复存在。书记就在我们车上,40岁上下的他对大阳坡似乎没有什么印象,或许只有我们,只有多少次和它打过交道的知青,才对它永存留恋和敬畏。
 
不到10分钟,绿树环绕的小黑山便远远地出现在公路的左边,那是当年我们徒步往返鲁北的必经之地。虽然那里没有知青,但这个小村庄还是给我们留下了亲切的记忆。40里山路,小黑山是我们从永乐屯到鲁北的精神加油站,一到小黑山仿佛鲁北就在眼前了,于是忘记了疲劳,脚步也轻快起来。小黑山,曾留下过我们多少青春的脚印和歌声啊!
 
汽车在有“香山镇”标示的路口离开了省际大通道,右转驶上一条小的柏油路。这条路就从香山粮站和香山屯中间穿过,那曾经的旧貌依稀出现在眼前。36年前,就在这里,袁钟瑞给我唱了他自己作词作曲的《友谊之歌》;就在这里,张东汉给我写下了那首送别小诗:啊,朋友、希望、生命,走吧走吧,不要回顾不要停。我在沙滩上,虽然隔着沙的幕布,也在、也在、也在倾听您的脚步声……就在这里,我们用一斤新粮换二斤“捂”了的棒子面,为了填饱饥饿的肚子……
 
望着眼前已是旧貌换新颜唯有一点残迹可寻的窗外,我感觉心跳加快,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是留恋,是感慨,还是悲伤?说不清楚,心里像打翻的五味瓶,又像是被一股时间的潮水冲击着,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再往前就是一段我熟悉的沙土路了,路旁就是永乐屯的庄稼地。汽车停了下来,书记告诉我们,这儿就是当年的盆儿窑。我们全都下了车,步行向村里走去。还是这条路,似乎比以前窄了。还是那个小山包,只不过山脚下多了几排房子。远处的八岔山依然雄伟耸立,就像一位历史老人默默地注视着岁月的变迁,见证了从我们青春年少到白发苍苍这里的一切变化,也见证了我们知青的一片思乡之情——四十年前它留下过我们的青春足迹,四十年后它迎来了我们的圆梦之旅。
 
我们沿着那条知青当年来这里插队落户时走过的街道,慢慢走进这个装满我们酸甜苦辣的小山村。一眼望去,除树长高了,也多了,其它似乎感觉不到太大的变化。依旧是泥墙、土路,依旧是一排排低矮的平房,依旧是方方正正的格局。虽然泥墙里面的房屋由土房变成了砖房,还有了像村卫生服务站这样的新建筑,可是给我的感觉是,村貌反而不如以前了。以前村里的街道干干净净,整齐划一,没有人在街面堆放杂物,所有的柴禾垛都在自家的院墙里,就连猪都呆在墙根儿,所以街上看不到污浊。现在,有的柴禾垛移到了墙外,路面一滩滩积水,墙根儿杂草丛生,就像北京原来整齐的四合院后来多出了一间间形状不一的小厨房弄得面目全非一样。
 
我们边走边拍照,老乡稀稀拉拉倚在自家门前,好奇地看着我们。很少有熟悉的面孔,我们来前就已知道,当年我们的队长、和我们年龄相仿的社员大都已经作古,“访旧半为鬼”的感伤已成必然。想不到的是,一路上不时有老乡来到我们面前一一叫出了我们的名字,而我们却辨别不出那一张张挂满沧桑的脸,直到对方自报姓名后,才“惊呼热中肠”,久久地相拥、相诉。想起五月份曾写过的那首《梦回香山》的诗,其中有两句“走家串户人不识,只因白了头”,真让我汗颜。那纯粹是“梦回”,纯粹是想像,现实是不是人家不识我们,而是我们不识人家,梦毕竟是梦啊!

短短的一段路,很长时间走不到大队部,一声声呼唤,一份份亲情,留住了我们的脚步。直到书记、村长再三催促,告诉我们不少乡亲已在大队等我们,大家才拥着熟悉的老乡向大队走去。我意识到,在那里,我们的“圆梦”将迎来一个冲击心灵的高潮。
 
 

“圆梦”之旅(二)中

 

梦回永乐(中)

 
大队部就在村东南的小学校里,那是一个相当于当年我们三队两个场院大小的院落。两排砖房每排七间,南面一排是学校,七间教室除一间有桌椅外,其它有的变成了仓库,有的空空如也,门窗不整,一派衰败景象。后来听说,来上学的孩子没几个,凑不齐一个班,而且村里只能上到二年级,从三年级起就得到香山镇上学了,因为老师只能教到二年级。
 
另一排房东面三间就是大队部,里屋一个长条桌上摆放着沙果、李子、杏儿、苹果等老乡自家树上结的水果,我们的座谈会就在这里举行。
 
其实一到这个院落的门口,我的眼泪就忍不住的往外涌。不是我对这个院落有太深的感情,这是大队的新址,旧址在村子中央,学校原来也在村子的西北,泪就是有,也会挥洒在原来的地方。当然也不是为迎接我们的阵阵鞭炮,而是我见到了70多岁老泪纵横和我们一一拥抱的原二队孙占山队长,见到了曾经在村东小河边把那件贴身的红背心脱下来送给小S的当年的痴情女子,现已年近花甲的XXX,见到了我记不起名字的泪眼迷离迎接我们的乡亲们……
 
为了不让人看到我的眼泪,我找个借口赶忙向远处走去,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等我回来的时候,座谈会刚要开始。没有长篇的开场白,书记简短的几句话后,时间便留给了我们知青。从“村长”林景林起,每人依次发言。说起往事,说起当年乡亲们给我们的温暖,说起我们那份难以割舍的思念,人人都十分动情,尽管李振常一再说谁都不许哭,但发言还是被一声声哽咽不时打断。男儿有泪不轻弹,在那个饥肠辘辘的年代,吃着贴饼子就盐粒我们没落泪,镰刀割在腿上,深可见骨,我们没落泪,可是这次就像四十年的泪水积攒在了一起,一下子汹涌而出,再也无法控制。
 
我们的热泪,一是为了那留在这片土地上的难忘的青春,一是为了在我们艰难困苦时给过我们帮助的乡亲,还有永乐屯对我们一生如影随形的影响。现已是正局级干部的鲍初建上大学后主动二次插队,就是要报效自身贫苦却给了她无私帮助的农民弟兄。刘穗生有永乐屯大碴子饭垫底,吃苦耐劳融进了他的血液,工作后年年先进。吴镝回城后参加劳动,一袋水泥夹起就走,永乐屯的慢手成了单位的劳动能手。谁能说这不是一种人生的财富?曾有人问我,你们到底为什么哭?我只能说,我们的泪水中蕴含的东西太多了,这个答案在每一个人的心底,心底的东西只能靠心去体味。

为了表达思念和感谢,我们向乡亲们献上了我们的礼物:一幅一米七长由林德中书写的“难忘第二故乡”的书法作品;两个来扎旗前我们的集体照镜框,照片上面印有“永乐屯知青四十年合影”字样,下面是每个人的名字;给学校孩子的一百个多功能尺及一些小饰品;李振常的扎旗老照片光盘。
 
原来一队队长王成本代表乡亲们发言。我们谁也没想到,这位年过花甲的老队长竟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本以为是发言稿,谁知是一首诗,一首这位老队长自己作的诗:
 
 
                                         
 
                                      王成本
 
 
                                  金杯银杯盛满金六福,
 
                                  兄弟姐妹欢聚高高举过头。
 
                                  梦还永乐凯歌奏,
 

    屈指一数白了头。

 

                一九六八八月二十六日来插队,

 

               二〇〇八八月二十六日再重游。

 

       回忆当年乡情实难忘,

 

      再看今朝祖国江山秀。

 

  广阔天地奉青春,

 

  大有作为赤子心。

 

  奥运成功逢喜日,

 

        知青自远方来不亦乐呼!

 

 
掌声、笑声中,老队长竟给我们知青鞠了一躬,让大家的眼睛又蒙上了一层雾水。最后还是书记转移了话题,向乡亲们讲了我们这次圆梦行动办的四件事:出了一套书,演了一台节目,种了一片知青林,还准备制作一套光盘,同时也把知青网站的事向大家说了,让我们的心情在午饭前稍微平静了一些。
 
饭桌上,乡亲们一个一个问起没能和我们一起来的知青:张大庆、张东汉、焦益民、王新民、王利民、孙茜、刘舒红、金守中、魏玉琨、马蕴慧、郭黛姀、李保军、林德中、马树奎、马连贵、贾明珠。他们一一叫出了这些人的名字,询问他们的生活和工作,说着这些人当年的故事,就像讲昨天的事情一样。我知道,虽然人到这把年纪,记忆中昨天的事情就像遥远的事情,遥远的事情就像昨天的事情,可那必然是难以忘怀的遥远的事情啊!
 
这时,林德中从北京打来电话,向乡亲们问好。或许,这是一个引子,引起了永乐屯两个“骄子”——时任旗经委副主任的康万和时任旗文广局副局长刘才的感慨。他们管我们所有的知青都叫老师,因为他们是张大庆的学生。他们说,他们的成长得益于张大庆老师的教导,也得益于所有知青的熏陶,知青是他们永远的老师。
 
“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在教育,很有必要”的话犹在耳边,两位“骄子”真心之语话说当面,我不由顿生感慨,这本社会的《矛盾论》该怎样解读?
 
饭后,我们婉辞了大队的其他招待和安排,分头各自寻梦,这是大家来前就商定的。一是不能给村里增添太多的麻烦,二是这里留下了我们太多的记忆,我们要循着记忆的足迹,寻找我们青春的梦想,寻找那刻着我们当年梦想的痕迹……
 

 
 

“圆梦”之旅(二)下

 

梦回永乐(下)

 
下午,我们分头行动,各自寻梦,因为每个人的梦毕竟不同。虽然岁月的风尘已把我们曾经的“足迹”深深掩埋,但刻在心中的记忆会让我们找到它被风蚀的痕迹。
 
我们种的玉米、谷子已经换了四十来茬儿,但垄沟依旧;我们抡大泥垛的墙已不知去向,但地还在;村东的三道小河如今已是一片荒沙,但它当年流淌的我们的歌声依然在心;在村头的小山上,我们还能记起那时眺望北京的心情。青春的足迹虽然不在现实中,却长留我们心里,我们更多的是用心在寻找它。
 
虽然事先已知三队的场院和场院旁我们曾住过的房子都已不复存在,但我还是执意要去看一看,不是去看它的变化,而是去看那片土地。书记满足了我的这个并非奢侈的要求,陪我们从来时的路走回村西头,因为三队场院的旧址就在村边。
 
站在村边那条四十年前的公路上向村里望去,眼前是一片陌生的院落,我们的旧房子已无处可寻,或许它的地基就压在哪间新房的下面。我默默站在公路旁,茫然地张望着,寻找着,回忆着,拿起相机,留下了这片无法辨认的记忆。
 
带着些许的惆怅,我们返回村里。一路上看到一家家老乡都已“鸟枪换炮”,砖房代替了土房,明亮的玻璃窗反射着日子的光明,一阵欣喜代替了惆怅。路过一个房子外墙贴有白瓷砖的农家院时,我们不由停住了脚步,同行的村民告诉我们,这就是书记家,引得大家一片赞叹。不知谁说了声“书记就该带头致富嘛!”书记笑了笑,告诉我们原大队部的旧址就在前面,我们继续前行。
 
当年大队部的房子依然在原地矗立,不知哪年翻盖过,但门窗还保持原样,足以唤起我们的记忆。特别是那两扇老旧木门 ,熟悉而又亲切,文物般凝结着历史的风尘,诉说着过去的岁月,让大家唏嘘不已。这所房子大概已成了仓库,门窗紧闭,一把铁将军把门,挡住了我们的脚步。
 
最令我震撼的,是大队部东边的三间完全破落的土房。说它是房子,只因为它还有顶儿。西边两间前脸儿敞开,门窗全无,里面堆放着木头和树枝;东边一间只剩半个门框,窗户被砖堵死,变成了一面墙。房子周围长满杂草,比《聊斋》里狐仙聚集的地方还衰落。这三间房南面的那排房还在,依然是土墙破窗,虽然墙的下半截抹上了水泥,但我们一眼就认出那是曾经的马圈,曾经的料房,知青曾经存放粮食的地方。这里原本是个院落,中间有口水井,现在除去一片玉米什么都看不见了。
 
我们所有到这里的知青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因为这就是我们曾经几乎每晚聚在一起,唱着俄罗斯歌曲,聊着一天的趣事,享受着精神会餐的地方;这就是我们曾经偷偷半夜炖鸡、糊玉米的地方啊!我清楚地记得,我们就是把那只鸡赶到院中那口井里淹死的。梦想的痕迹终于让我们找到了,感谢苍天神差鬼使般地保留了它,让我们得以今天目睹。98年那场大水没有冲垮它,四十年来没人占用它,我相信也不会有人当纪念物来保护它,它就是这样奇迹般地保存了下来,连同我们的足迹,连同我们的梦想。我甚至想,应该由知青资助把它永久保存下来,让它成为一段历史的见证,让它成为人们永久的教科书。
 
辞别这个牵动心肠的旧址,我们来到了张志鹏家。张志鹏就是当年村里吴镝最好的朋友——那个能干、漂亮、“非梧不栖”的三队妇女队长张志和的弟弟。让我们心痛的是,我们没能见到她,她已不在人世了。从张志鹏那里我们得知,她如愿以偿地找到了她心中的他,一个现役军人,后来的香山镇武装部长,但上天没有赐给她长久的幸福,今年5月病魔夺去了她的生命。
 
张志鹏绝对称得上永乐屯的富户,宽敞的家里铺着地砖,吊着顶,木墙围中露出了暖气片,就连灶台都铺了瓷砖。机井就在屋里,用水足不出户,冰箱、电视、电扇、洗衣机、抽油烟机一应俱全,不过就是没有看到计算机。他说他承包了村里的一片地,除种庄稼还有了自己的树林、果园,养了不少牛羊,雇人干这些活儿。“当初就你淘的厉害,你爸可没少为你费心!”当着这个俨然“新兴地主”的夫人面,吴镝笑着揭他的“老底”。张志鹏不好意思地笑了:“我爸老跟我说,瞧人家知青的学问,人家知青的气质,你得学着点儿。”在我们印象中,张老伯是个温文尔雅知书达理的长者,对知青总是笑脸,对他这个儿子总是训斥。可能望子成龙的他不会想到,如今他的儿子已家业有成,至少是永乐屯的“龙”了。聊天中我们得知,原来村里“调皮捣蛋”的人大都奔向了小康,原来的“五好社员”大都成了贫困户。唉,“风水”轮流转,此一时彼一时呀!
 
不大一会儿,我们的另一路人也汇集到了这里,看来是没找到他们想要见的人。我也没有心思再去走门串户了,因为我想看望的大爷大妈都已过世,村里和我年龄相仿的伙伴不是没了就是外迁了,一种失落甚至陌生的感觉让我停住了继续寻梦的脚步。
 
回到大队部,一个瘦小的中年妇女向我走来。“你不认识我啦?”她的眼神里充满期待。“我认识你,当年还有张志和咱们仨最好。”她冲着吴镝说,“李振常、贾明艳……”她一个个叫出了我们的名字。我仔细地辨认了一会儿,“你是……”“我姓马。”“马花儿!”我激动地叫了出来,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她就是那个曾经到北京治眼睛住在我家的三队会计马德龙的妹妹,70年春知情的集体宿舍被当作了粮食仓库,我就住在她们家。那时我叫她“马花儿”,因为她活泼漂亮,是全村公认的“一朵花儿”,虽然她的名字叫马淑霞。我知道曾经给过我温暖和亲情的大爷大妈连同马花儿的哥哥都已过世,所以只向老乡打听“马花儿”的消息,得到的答复是搬走了。原来那是误认为我要找的是她姐姐。
 
吴镝拥着她,我们一起留下了弥足珍贵的合影。别的老乡见我们终于相聚,又为我们高兴,又感伤,毕竟曾吃过一锅饭的我们38年没见了!说不完的话,叙不完的事,道不尽的情,让我在离开永乐屯前又一次品尝了梦的滋味。
 
夕阳西下,我们恋恋不舍地和永乐屯告别。马花儿和吴镝紧紧地抱在了一起,乡亲们把一兜兜沙果从车窗外塞了进来。车慢慢地开动了,隔着玻璃,我默默地望着马花儿抹着眼泪的身影渐渐远去......
 

 
 

“圆梦”之旅(三)

 

 

震撼心灵的声音

 

——写给情系草原知青艺术团

 
我虽没有音乐细胞,也与艺术无缘,但还懂得什么叫震撼。是知青艺术团的扎旗演出震撼了我,使我这个艺术的门外汉不得不提起笔来,写下心中的感受,写下这次“圆梦”之旅中感动扎旗、感动我们的精彩乐章。
 
知青艺术团的演出是我们集体圆梦行动的重头戏,定于我们到扎旗的第二天晚上举行。演出地点就是原来扎旗电影院旧址——现在的鲁北影视文化中心影剧院。那天晚上,村里的领导和乡亲到我们入住的宏达宾馆看望我们,一起商议回村之事,于是便一同观看了演出。
 
那晚,鲁北实行了临时交通管制,以确保前往影剧院的车辆通行无阻。剧院由警察把门,凭票入内。我们挤过那些没票而又想看演出的人群,凭胸卡进了大门,因为我们的票都给了同村的乡亲。当我们进入剧场时,里面几乎座无虚席,连过道都站满了人。看来凭票入座已经不可能了,好在人家见我们是老知青,给腾出了几个座位。
 
简短的仪式过后,大幕缓缓拉开,知青艺术团演出正式开始。剧场两侧的屏幕上,打出了“扎鲁特旗北京知青情系草原艺术团四十周年圆梦活动文艺演出”的字样。台上,一个着装整齐、精神焕发的大合唱阵容让我眼前顿时一亮,尤其是前排女生胸前夺目的红花和后排男生清一色的领带,让人感到一股青春的气息。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些就是年近花甲的我们的同学们!报幕的两位同学,男的风度翩翩,女的靓丽大方,引得台下一片赞叹。随着指挥袁钟瑞的一个手势,只见唰的一下,所有合唱队队员的歌篇夹一字举到胸前,又唰的一下一齐打开,简直就像一个人的动作。剧场立刻静了下来。
 


 
 
随着一阵悠扬的前奏,深情、开阔、辽远的《草原在哪里》的歌声响起:“草原在哪里,草原在哪里,草原就在你的目光里;草原在哪里,草原在哪里,草原就在我的心里……”当嘹亮的女生声部和浑厚的男生声部相融相合的时候,仿佛一股巨大的浪潮冲击着每一个观众的心,场内除去歌声听不到任何杂音,我知道,大家陶醉了。我真想对台上的同学说,草原在我们的目光里,草原在我们的心里,草原也在你们的歌声里。
 
经久不息的掌声被第二支歌《草原情》的乐曲声渐渐压了下来,刘红那高远、甜润、深情的领唱立刻征服了大家的心:“那里的山川连绵不断,那里的草原浩瀚无边,那里的天空海一样湛蓝,那里的萨日朗芳香绚烂……”这时,坐在我前排的王队长回头问我:“她多大年纪?”“20多岁吧。”我说。“怪不得呢……”老队长后面的话我没听见,但我知道,他可能把我的话当成了心中问题的答案。
 
当王少华那宽厚、深远、辽阔的领唱响起时,老队长又一次对我发出了他的赞叹:“诶呀,这老头儿咋唱的这么好呢!”我点了点头没说话,因为我的眼前出现了四十年前的那片草原,出现了让我魂牵梦绕的那段岁月。合唱时而缓慢抒情,时而激烈高昂,最后在少华的蒙古长调中缓缓结束。掌声中,我看到身边的几个青年眼中已含满泪水……
 
我想,当我们来到这片草原的时候,剧场里的很多人还没有出生,可是他们为什么也流下了泪水?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他们从知青艺术团的演出中感受到了真情——对他们现在生长地方的真情,对我们曾经生活地方的真情,对我们共同家园的深情。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艺术团的每一个节目,都伴着感动,伴着掌声,伴着泪水。张迎建的小号独奏《草原随想》震动了整个剧场,掌声随着号声有节奏地响起,人们完全沉浸在号声描绘的美丽、亲切、辽阔的草原中,以致他几次返场观众依然用掌声不停挽留。表演唱《老大爷扬鞭喜洋洋》描绘了知青刚来扎旗时,各村赶着马车到鲁北迎接知青的情形。生动的表演,熟悉的乐曲,当年样式的服装,一下子把人带到了那个永远不会忘记的年代,带到了知青和乡亲们难以割舍的乡情中。蒙古族舞蹈《牧人》、藏族舞蹈《天路》、独舞《孔雀舞》让人既赞叹又惊讶,后来有人对我说,这些舞蹈使他想起了当年放射着青春光芒,给扎旗带来活力的知青,可是怎么也无法把它的表演者和眼前的我们联系起来,毕竟过去了四十年啊!
 
令观众感慨不已的是《九对夫妻真情对唱》。台上九对真实的知青夫妻载歌载舞,歌唱草原,歌唱生活,歌唱爱情。是啊,扎鲁特草原连就了他们的姻缘,给了他们一生的爱,他们的心已无法和草原分开。节目报幕时大家已经知道,他们只是扎鲁特连就的知青姻缘的一部分,而扎鲁特连起的永生不忘的情结,在所有把青春献给这片土地的知青心中,也在所有留恋、想念当年知青的乡亲们心中。所以他们的演唱才引起了那么强烈的共鸣,直至散场后我还听到人们乐此不疲的议论和赞扬。
 
无伴奏合唱《牧歌》把知青情系草原的思念表现的淋漓尽致,这首东蒙民歌特有的旋律和艺术团深情的歌声,让人们沉浸在一片“珍珠”洒满“绿绒”的草原美景中。集体诗朗诵《我爱香山》一报幕就赢得一片掌声,因为人们听到了他们熟悉的地名。当朗诵到“小河西、大柳树、五道井子、双龙泉”和“黏豆包、酸菜汤、小米饭”时,全场沸腾了,尽管掌声中已听不出后面的朗诵词,但人们全然不顾,依然让潮水般的掌声盖过台上的朗诵。我知道,他们的掌声不是献给艺术,而是献给真情,献给这么多年依然思念家乡的两鬓染霜的知青!
 
整场演出在台上台下共同高唱那充满对欢聚和梦想无限深情的《同一首歌》中结束,当观众全体起立对艺术团的演出报以热烈掌声的时候,台上又低声响起扎鲁特旗歌——《祥云缭绕的地方》:“美丽的扎鲁特,富饶的扎鲁特,祥云缭绕的地方,苍天大地保佑你,骏马飞奔的扎鲁特……”我隐约看到,台上艺术团成员的眼中闪烁着泪花。
 
或许对艺术的不谙造成了我对感染效果的倍加重视,就像我看一首诗并不看重它的平仄,而看重它的立意和表现力一样。艺术团的演出无疑是轰动的,是震撼的,扎旗人说很久没看到这么好的演出了,也很久没有这么激动了。知青艺术团为我们的集体圆梦染上了浓重的色彩,融入了深深的乡情,搭起了一座知青和乡亲心灵沟通的艺术桥梁。
 
听说,为了这一天,他们整整排练了一年,每周一次,风雨无阻。有人为此放弃了休息日的高薪兼课;有人做过两次大手术,身体还在恢复期,就全身心地投入了排练;还有人在胃切除和高血压的情况下,一直坚持到最后,终因身体原因未能随团来扎旗……
 
今年511日,我第一次看到艺术团排练时,就被深深地打动了。歌声和舞蹈、激情和白发在我面前汇成了一股冲击心灵的潮水,让我难以自制。我在一个不被人注意的角落,远远地看着他们,心中默默诉说着难以抑制的感慨:这些就是对青春充满留恋的人,对生活充满热情的人,对友情倍加珍惜的人,对人生赋予意义的人。扎旗演出后,我又多了一层感慨:他们是令人羡慕和值得尊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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